第十三章ldquo一进宫rdqu

  杨帆回到家,姜宇浩还在十分投入地打着游戏。似乎从自己出门开始他就没有休息过,糟乱的发型和有些突出的眼袋像是刚刚从网吧熬了一个通宵的网瘾人士独有的。他看见杨帆回来,只打了个招呼,没有停下手里的游戏。吴亦可还在房间里睡着,杨帆把她叫醒后换了身衣服,然后回到了厨房准备一会儿吃饭要用的餐具。

  “诶?”杨帆叫了姜宇浩一声。

  姜宇浩坐在原地纹丝不动,眼睛眯着聚精会神地继续游戏。

  “诶?”杨帆又叫了他一声,这次提高了些分贝。

  姜宇浩依旧毫无反应。杨帆干脆走到他身边,伸出一只手在他脸前晃了晃。姜宇浩这才意识到杨帆的存在,按下了游戏的暂停键。

  “啊?怎么了?”姜宇浩摘下了像是长在他头上一样的耳机。

  “我买了牛肉锅,你要吃吗?”杨帆觉得说出这句话的自己像个大家长。

  “嗨就这,吃。”说完,姜宇浩又把耳机扣回了耳朵上。杨帆默不作声地回到了餐厅,从柜子里拿出三只盘子,三只碗。其实他买的米饭只有两人份,他决定分给姜宇浩一整份,自己和吴亦可分一份。然后他把分给吴亦可和自己的饭菜端进了房间,关上了房门。

  吴亦可已经认识姜宇浩很久,基本上杨帆认识了他多久,她就认识了他多久,但她却几乎没怎么和姜宇浩说过话,每次来家里招呼也不打,并且从不和他在同一张桌子上用餐。一开始杨帆感到她这样做不太礼貌,很想婉转地提醒她一下,但姜宇浩却表示自己并不会因此而感到不悦,杨帆便没再说什么。

  吴亦可刚刚睡醒,看起来情绪并不高涨。杨帆不太想过问她今天试考的如何——他想起小时候每次考完试爸妈都会多余地问那么一句“考的怎么样”,每次都不会得到什么符合实际情况的反馈,改变不了已经成型的事实,还给刚刚松了一口气的杨帆徒增心理压力。吴亦可面无表情头发乱糟糟地坐在床边望着桌上的菜出神,似乎她惦念已久的牛肉锅也不能很快地调动她的食欲以唤醒她昏沉的大脑。杨帆把桌子铺好,拉过来两张蒲团,想起自己从外面回来还没有洗手洗脸,于是扭头进了卫生间。

  然而刚过了个把分钟,当他从卫生间出来重新回到桌前时,眼前的一切让他目瞪口呆。浓烈的菜油香味在开门的一瞬间冲杨帆扑面而来,他定睛一看,所有的饭和菜都打翻在地上,桔红色的菜油染透了一大片地毯,此刻还在往更边缘的地方渗透。杨帆愣住了,他开始寻找吴亦可的影子,试图从她那里获得事情的真相,然而却发现她已经不在房间里。他连忙跑到屋外,发现客厅和厨房都没有吴亦可的影子,只有姜宇浩还在认真地打着游戏。

  “你看见吴亦可了吗?”杨帆冲姜宇浩喊道。

  “啊?”这次姜宇浩倒是一下就听见了,只是没听清杨帆在说什么。

  “你说什么?”姜宇浩摘下了耳机。

  “我说,你看见吴亦可了吗?”杨帆再度调高了分贝。

  “你小点儿声我能听见了。我看见了啊,她刚才出去了。”姜宇浩说。

  杨帆感到莫名其妙,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如果这一切发生在吴亦可还在屋内的时候,她出门是为了什么?买地毯清理剂?他摸不着头脑,回到房间开始给吴亦可的手机打电话,可连续打了好几个都无人接听。杨帆开始紧张起来,莫不是她出门之后遇到了什么危险?他连忙打开   “晚上要一起吃饭吗?有家意大利餐厅我想去很久了诶~”

  看到这条语气莫名暧昧的   电话还是没有被接通。杨帆不知道该怎么收拾眼前的烂摊子,整个房间里充满了牛肉锅的气味,让他一边饥肠辘辘一边又感觉到恶心。以吴亦可的风格,这事无论如何终结,都不可能指望她来清理房间里的一分一毫,最后也只能靠他自己。为今之计,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去超市买些清理地毯的东西,不然今晚怕是连觉也睡不了。

  想到这儿,杨帆连忙进衣帽间拿了出门要用的衣服,他不知道清理地毯的东西到底在哪儿卖,附近的小卖店大概没有,怎么也得去Ralph’s或者Target。姜宇浩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看到杨帆刚刚若无其事地回了房间,以为吴亦可只是下楼扔垃圾或是拿快递那么简单。此时他已经坐在吧台前开始享用杨帆无福消受的晚餐,门却在这时突然响了起来。

  在屋里换衣服的杨帆也听到了外面的门响,他猜测或许是吴亦可回来了。杨帆心里瞬间放松下来,如果此时门外的人是吴亦可,那说明她大概率没有看到手机上的信息,也并没有生气;刚刚的故事只是自己的脑补,地上的一片狼藉或许只是吴亦可不小心造成的。于是他缓缓地把刚刚套在脖子上的卫衣又脱了下来,准备换回之前的衣服。

  外面,姜宇浩也以为是吴亦可回来了,一边喊着“门没锁”,一边走过去把门打开了。然而门口站着的人却吓了姜宇浩一跳,也让他瞬间变得一头雾水。

  只见门外站着三个穿黑色工作服的人,两男一女,三个人都十分高壮。站在最前面的黑人男子手里拿着一个打开的证件,见有人开了门,他把证件举到当胸的高度。

  “LAPD。”

  姜宇浩惊呆了,他自诩初中开始独自混迹在国外,见过的场面千千万,却从来不慌。可他却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面对警察,而且还是找上家门的警察。但他还是强装镇定,他仔细回忆自己没有过什么违法犯罪行为——想来想去自己只是常常在freeway超速而已。难道“洛杉矶高速上没有摄像头”这个说法只是谣传吗?还是自己早就被警察盯上了?

  “警官您好……请问您找谁?”姜宇浩尽量装作平静的样子。

  “请问FanYang是住在这里吗?”黑人警官很礼貌地问道。

  “是……是啊。请问你们找他有什么事吗?”姜宇浩更加疑惑。难道超速被抓的不是自己,而是杨帆?

  “是这样的。”黑人警官继续说道。“有人报警FanYang在这里对她有过暴力行为。我们需要他配合调查。”

  警察这么说,姜宇浩彻底听不懂了。杨帆对别人有过暴力行为?对谁?这个房子里只来过他和吴亦可。对自己?虽然杨帆比自己高,但他不见得能打得过自己,两个人住了这么久连龃龉都没起过,更何况是打架。对吴亦可?自己从来没听过杨帆的房间里传出激烈的争吵和打闹声,再者杨帆也不像是这么下作的人。尽管他十分疑惑,但他也知道目前自己或许什么都做不了,于是只能乖乖把警察让进屋里。这个时候杨帆正换好睡衣走了出来,看到走廊里站着的三个警察也是一头雾水。他的脑海里迅速出现了另一种对屋内状况的解释:难道屋里的一切是有人闯入导致的,所以吴亦可报了警,这才有警察上门?

  “你是FanYang吗?”刚才和姜宇浩说话的黑人警察看见杨帆走了出来,径直走到他面前问道。

  “啊对,我是。您有什么事儿吗?”杨帆丝毫没意识到来人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是这样,YikeWu小姐报警说你刚才在这里对她施加了暴力,我们需要你配合取证和调查。”话音刚落,跟在身后的女警已经走到杨帆房间的门口,杨帆看见她手里拿着一个硕大的单反相机。

  “杨先生,请问这是您的房间吗?”女警问道。

  杨帆对刚刚黑人警察所说的一切感到不可思议,他觉得这一切实在是太魔幻了,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警察居然已经找上了门。他瞪大了眼睛看着问他问题的女警察,大脑空空不知道该说什么。女警又把刚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杨帆这才反应过来,磕磕巴巴地说了个“是”。

  “我需要对YikeWu小姐所说的暴力行为发生的地点进行取证,请您配合。”撂下这句话,女警走进了杨帆的房间。她一下就看见了杨帆屋里小茶几周围的一片狼藉,开始举起单方相机对“罪证”进行记录。

  姜宇浩站在客厅,用疑惑的目光看着杨帆,而杨帆此刻大脑一片空白,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女警察拍了些照片,便从屋里出来了,冲着领头的黑人警察点了点头。

  “杨先生,我们需要你跟我们回警局一趟,接受调查。”黑人警察用一种并不能算得上是命令的严肃语气说到。

  杨帆自然不敢说不,他已经被刚才的阵势吓呆了,如果自己违抗,会触犯当地法律不说,还很有可能当场被两个高大的男性警察制服,最起码搞出个什么软组织挫伤。他只能机械地点点头。当他们四个人走到门口,等待杨帆换鞋之际,姜宇浩突然开口。

  “警官?”

  四个人同时扭头看向他。

  “我想你们可能需要我的证词来辅助调查——如果吴亦可小姐所说的暴力行为是发生在今天的话,我想我今天一直在家。”

  姜宇浩的语气里充满了谨慎,但措辞组织有序,滴水不漏。三个警察面面相觑,而后领头的警察说:

  “如果后续有需要,我们是会联系你协助调查的。不过如果你不介意的话,现在也可以。”

  “好。”姜宇浩连忙往屋里跑,边跑边说:“我需要拿件外套。”

  就这样,警察带着他们两个人上了同一辆警车,从楼下离开了。姜宇浩被安排坐在副驾驶,而杨帆被黑人警官和拍照的女警察夹在中间,坐在后排。这样的安排令他十分难受,两位警察身高体壮,这让原本就比平常人需要更多空间的杨帆坐姿更加扭曲。他脑子里盘旋着各种各样的想法,想象着一会儿“审讯”的样子。吴亦可这会儿是不是已经到了警局?自己能够把事情说清楚吗?又或者,现在和自己坐在车上的,究竟是不是真警察?杨帆不敢再想下去了,每一个新冒出的想法都令他更加紧张和恐惧。

  车开了大约十几分钟,可这十几分钟对于杨帆来说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当汽车最终停在一个杨帆从没来过的街区,一眼能够看到警局门口的标志的时候,他这才放下心来——至少这不是一次限制人身自由的绑架。

  杨帆不敢东张西望,但慌张和好奇不得不促使他努力地打量周围的环境。这儿看起来空间并不大,警察数量也不多,一个接一个的电话铃声让这里的空间显得更加促狭。稍微往里走好像有一排办公室,门上有小小的安着铁栅栏的窗户。带他来的黑人警察先是消失了一会儿,然后把杨帆一个人带进了其中一间小的办公室。

  其实那也并不是什么办公室,更像是审讯室。杨帆坐在椅子上,只觉得两股战战。他所坐的位置上没有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带着手铐和脚链,黑人警官坐在他对面的一张小桌子上,低头写了些什么。他不知道吴亦可是不是已经在这个警局,刚刚进来的时候并没有看见她。他也不知道姜宇浩会被带到什么地方,他希望警察快点询问姜宇浩刚刚家里发生的一切,这样自己就能更快地摆脱当下的困境。

  就在杨帆惴惴不安的时候,黑人警官突然开口了。

  “姓名?”

  “帆,杨。”

  “出生日期?”

  “年3月12日”

  “国籍?”

  “中华人民共和国。”

  “你持的是F1签证吗?”

  “是。”

  杨帆老实地回答警官问的所有关于基本信息的问题,但他非常希望这一部分快点过去,希望警察快点问到和“案情”相关的问题。

  “你和报警人亦可,吴是什么关系?”

  “我们是同一个学校同一个年级的同学,也是男女朋友。”

  今天下午她报警的时候你正在做什么?”

  “我……我不知道她具体什么时候报的警,如果是她刚离开家就报了警,那我当时应该正在洗手间洗手。警官,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我都不知道她跑出去了……”

  “我一会儿会问到这个,你只回答我问的问题就可以了。”

  “好……我知道了警官。”

  从小到大杨帆一直遵纪守法,连群架都没有打过,更不用说被警察带走。面对审讯,他丝毫没有组织起对自己有利说法的能力。警察抛出一个个让他猜不出用意的问题,他虽然很想好好组织一下答案以便给自己营造更加有利的位置,但却无论如何都不知道该怎么下手,只能想到哪里说到哪里。杨帆听得出有好几个问题警察重复问了他好几次,只是换了种表达形式。他一律实话实说——当然,他也只能实话实说。

  约莫过了半个多小时,黑人警察不再抛出新问题了,而是自顾自低头写了些东西。而后,他拿着桌上所有的纸张走出了审讯室,把杨帆一个人留在里面。杨帆的心中十分忐忑,他非常努力地回忆自己刚刚表达的方式是否出现了任何一点点会让对方误以为自己有暴力倾向,或已经发生过暴力行为的可能性。他越想越乱,想到最后已经快要忘了对方问了什么,自己说了什么。罢了罢了,就算刚才说错了什么,现在也为时已晚——他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杨帆坐在那儿不敢动,尽管黑人警察从没有对他发出过“不要离开椅子”之类的命令。他抬头看着墙角正对着自己的监控探头,上面闪着一个红色的小灯。他很希望探头后面能有人看到他,看到他此时无辜又无助的表情,然后尽快对案情作出正确的判断,赶快放他回家。

  过了大约二十分钟,门再次被黑人警察打开了。这次他没有进来,而是站在门口冲杨帆做了一个“出来”的手势。杨帆顿时如获大赦,激动地站起来,椅子险些被他碰翻在地。

  “我没事了吗?”

  杨帆努力按捺住声音的颤抖。

  “我们已经搞清楚状况了。”

  说完,黑人警察就冲外面的大厅走去了。杨帆连忙跟上去,生怕走得不及时审讯室的门再一次被关上。拐出走廊,他就看见不远的一张桌子前面站着姜宇浩和吴亦可,还有刚才“押送”自己的两个警察。吴亦可看见杨帆出来,脸上看不出一丝愧疚和不忍,反而依旧是一副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表情。杨帆心里一直被压抑着的怒火在他看到吴亦可作为始作俑者却毫无悔改之意的时候,突然熊熊燃烧起来。他想要用手指着她的鼻子,大声地质问她为什么要陷害自己,为什么要把家里弄得乱七八糟。

  但理智让他按住了冲动的手。如果他真的在这里和吴亦可理论争吵,警察或许会认为他在离开这里后将采取暴力手段对吴亦可进行报复,这样,一桩简单的情侣吵架报假案,就真的变成暴力犯罪。于是他平静地走过去,按照警察的要求在几张自己都没看清是什么内容的纸上签了名字,然后黑人警察把纸张都收走,对他说可以回家了。

  “好好沟通,下次请不要采取这么极端的解决方式了。”黑人女警察拍拍吴亦可的肩膀,温柔地对她说出了这句话。吴亦可点了点头,一副谦虚接受批评的样子。杨帆不太想看到她脸上的表情,他很怕自己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做出些什么难以挽回的事情,于是他将自己的目光停留在一旁看起来镇静中带着余悸的姜宇浩。

  出了警局的大门,杨帆和姜宇浩并排走着;或者说,是姜宇浩跟在杨帆的一边。他们两个人都没有心情和兴趣关心吴亦可要去哪里,但吴亦可似乎并不觉得事情到此为止,却一直跟在他们身后。

  “回家吧,我打个车。”杨帆站在路边,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了手机。

  “行。这么晚了,饭也没好好吃。”姜宇浩回头看了看早已经变成深紫色的天空。“一会儿回家我开上车,咱们去中国城吃火锅吧,压压惊。”

  “行,听你的。”

  说话间,杨帆打的车已经到了。杨帆拉开车门,示意姜宇浩先上去。待姜宇浩坐定,杨帆也钻进了后座,“咣”地一声带上了车门,黑色普锐斯应声驶离路肩,留吴亦可一个人站在原地看着离去的二人怒火中烧。

  杨帆把手机放进兜里,头靠在靠枕上,闭上了眼睛。此时此刻他已经感受不到愤怒,委屈,等等其他复杂的情绪,也不想下一步该怎么处理和吴亦可之间的关系。他只是累,累到希望警局离家远一点,这样他就可以在车上多休息一会儿。姜宇浩坐在旁边,一句话不说,一句话不问。他心里也觉得吴亦可的行为简直荒谬到了极点,但即便如此,他知道自己不会对杨帆做到感同身受。杨帆从审讯室出来以前,他就问了警察,这次进警局会不会在杨帆的档案里留下不良记录,影响他在美国的签证。当得到了否定的答案之后,他也替杨帆松了一口气。他很想把这个算是“好消息”的回答告诉杨帆,让他宽慰一些,但或许现在不是合适的时候吧。他这么想着,也学杨帆的样子,靠在头枕上,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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